年夜饭上的故事(图)

本文转自:天津日报
年夜饭上的故事(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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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的印象中 , 年的况味除了团聚 , 还有憧憬和回忆 。 年夜饭的餐桌上 , 父亲常常触景生情 , 总免不了叨叨起一些陈年老事 , 似乎是在给我们上一堂忆苦思甜的传统教育课 。
除夕晚上 , 随着三杯小酒就着饺子下肚 , 平时颇有些严厉 , 甚至不苟言笑的父亲 , 就会变得一脸随和 , 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, 眼眯成了一道缝儿 。 我对他的疏远和畏惧也随之消散 , 胆子不由得壮起来 。 我往父亲身边凑凑 , 一脸好奇地问:“爹 , 你们小时候是怎么过年的?也吃饺子、穿新衣裳吗?”
爹放下手里的筷子 , 用迷离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煤油灯 , 打开了话匣子……
父亲1931年生人 , 生下来十几天就没了娘 , 三岁那年又没了爹 。 他和两个哥哥跟着爷爷艰难度日 。 爷爷给地主家扛长活 , 一年到头挣不了几斗高粱 。 小哥仨只能外出讨饭 , 吃的是百家饭 , 穿的是百家衣 。
爹说 , 他过年的时候 , 戴的是“芦花冠” , 穿的是“喷地虎” , 吃的是“到口酥” 。 见我一脸懵懂 , 爹摸摸我的头解释说:头上戴的帽子破得露出棉花套子 , 所以叫“芦花冠”;脚上穿的鞋子前露脚趾头、后露脚后跟 , 一走路“噗噗”地直喷地上的土 , 所以叫“喷地虎”;嘴里吃的是糠团子 , 一到嘴里就酥了 , 所以叫“到口酥” , 这名字都是他自己起的 。
我说那多冷啊 , 糠团子好吃吗?爹说 , 怎么能不冷啊 , 怎么会好吃呢?糠吃多了拉不下屎来 , 只能用手抠 。
我又问爹 , 那您能吃饱吗?爹嗫一口酒 , 脸上掠过一丝幸福的表情:记得吃饱过两回 。 有一年大年三十儿 , 他们小哥仨外出要饭 , 到了五里地外的南答村 , 来到一户人家 , 端着破碗叫着:“可怜可怜我们 , 给口吃的吧……”
主人一看这大年三十儿还有出来要饭的 , 而且是小哥仨 , 家里一定是穷得揭不开锅 , 于是心生怜悯 , 问是哪村的?大伯说是小王村 。 主人又问你爹叫什么?当大伯说出我爷爷的名字后 , 主人一把抱起了我父亲 , 当即泣不成声:“孩子们 , 快进屋去 , 这是你们亲舅舅家啊!”父亲用手背抹了一把潮湿的双眼 , 说这是他终于吃饱了的一回 。
还有一年除夕 , 小哥仨外出要饭 , 回来路上捡到了一只冻死的野兔 。 回家后 , 老爷爷给他们炖了 , 还蒸了一锅玉米面干菜团子 。 爹说 ,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吃肉 , 真香啊!老爷爷禁不住老泪纵横、顿时失声:“孩子们 , 吃吧 , 敞开儿吃吧!”说到此处 , 父亲的两行热泪流到了嘴角……
年夜饭上的故事(图)】这样的故事 , 在年夜饭的餐桌上 , 父亲不知给我们讲过多少遍 。 伴随着父亲对年的抚忆 , 我们全家告别了煤油灯 , 告别了土坯房 , 告别了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肉馅饺子的日子 。